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厕所内，瓷砖被水渍附着的地方有些泛黄，昏暗光线下灯泡吊在头顶。滴答，滴答，拧紧的水龙头仍旧往下滴着水，地上放着一个红色塑料桶，里面已经接了半桶。

郑致意提好裤子，用桶里的水冲了厕所，才幽幽叹了口气，拉门出来。

这是一处普通的民宅，甚至从陈旧的家具可以看出来，距离上一次装修应该已经有十年左右的光景。

“老郑啊，别喝了，下酒菜都没了。”翘着脚坐在折叠桌旁的秃顶中年人拍了拍肚子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。

郑致意摇头，重新坐回去，有些倔强道：“喝，都喝完。”

“唉，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。”老刘重重一拍桌子，花生米跳起来，骨碌碌掉到地上。

他叹完气，又给俩人都满上酒，皱眉道：“悦悦这孩子也是不让人省心，当什么不好，非要当……当别人的小三儿。”

“提她干吗！”郑致意红着眼睛，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臊没了，不由攥紧拳头：“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。”

“你别……嗨呀，孩子嘛，容易走歪路。你这个当爹的，得把她拉回来。”老刘变着花样儿劝，心里觉得老邻居实在不容易。

早些年妻子病逝后，又当爹又当妈，一个人把闺女拉扯大，结果女大不中留，毕业后硬是留在了外地。这倒好，连肚子都被搞大了，连个名分都没有着落。

“趁着现在还不晚，你好好跟悦悦聊聊，让她把孩子打掉，来得及！”老刘喝完最后一口酒，加重语气道：“你是她爹，合该你去。”

把老刘送走后，郑致意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，他眯起眼，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电视机旁落了灰尘的相框。那是郑家一家三口的合照，十多年前他还年轻，妻子也还在世。

郑致意眼睛发酸，吸了吸鼻子，起身把相框拿过来反复擦拭，继而用指肚摩擦女儿梳着朝天鬏的小脑袋。他想不明白，好好的孩子，怎么出门念了趟书就好像变了个人儿。

想到老刘的话，郑致意犹豫片刻，最终还是摸出手机，预定了一张明天上午的动车票。

生气归生气，子不教父之过，谁叫他是当爹的呢。

1

闲暇的上午，对于侦探社而言，又是无事可做的一天。

金煜趴在餐桌上算账，越算脸色越难看，片刻后把账本一推，揪着头发哀号道：“赔钱！赔钱！怎么这个月又赔钱了啊！”

杨克心里一紧，赶忙把猫放下，红着脸给小老板洗了个苹果切好端上桌，蒲扇般的大手搓了搓，不安地放在腿上道：“老板，我觉得咱们的伙食太好了，要不以后晚上简单炒俩青菜，真不用大鱼大肉。”

“那不成。”金煜摇头，一本正经道：“我还在长身体，一定要保证营养充足。”

米苏敷着面膜从楼上下来，闻言嗤笑出声，揶揄道：“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想怎么发育，你就认清现实吧，垫上三双增高垫也没人陈海峰高。”

报纸看得好好的莫名被波及到，陈海峰皱了皱眉，凝视米苏：“等会儿委托人就要上门了，你一定要把这里搞得跟美容会所一样吗？”

有些事儿就是不禁念叨，他话音才落，门铃就响了。米苏耸肩，晃悠悠地闪身进了卫生间，金煜收起账本，重新堆出笑脸，朝陈海峰道：“二老板，快跟我接客去吧。”

篱笆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，看上去五十左右。身体倒是硬朗，只是眉头深锁，愁容满面，似乎遇到了难事。

“请问，你们这儿是CJ讯息咨询公司吗？”

“对，快请进。”金煜笑呵呵地把人迎进来，直让到沙发上坐定，才热情道：“您需要什么服务，找人？跟踪？还是破案？”

“找人。”男人自称郑致意，沉默片刻，才绷着脸道：“我女儿失踪了，我找不到她。实在是没办法了，正好在网上看到你们公司，才来碰碰运气。”

“不用碰运气，别说是一个大活人，就是死……”

金煜话没说完，就被陈海峰一巴掌拍在脑袋上。后者忍不住嘴角抽搐，接过话茬道：“您女儿多大？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？报警没有？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？”

陈海峰一连四个问题，才让差点儿失去信心的郑致意重新感受到这是家正经八百的公司。加之陈海峰五官端正，沉稳冷静，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他靠得住，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——找人，我们是专业的。

郑致意稍微松了口气，才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。

他今年刚好五十，有个二十七岁的独生女，叫郑星悦。郑致意老家在鲜城，女儿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鲲城，两地虽说不上多远，但高铁也要坐四个小时，因此郑星悦不常回家，甚至连电话也打得越来越少。

直到几天前，同楼的大妈到鲲城旅游时碰到了郑星悦，彼时她正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，站在商场的婴幼儿专柜前，身边还陪着一个几乎和郑致意同岁的老男人。

正所谓好事不出门，坏事传千里，大妈回到鲜城后忍不住开始八卦，郑致意作为当事人的父亲，反倒是最后一个听说的。他立刻给女儿打电话求证，电话里的沉默几乎说明了一切，郑致意气急攻心，他一生行得端坐得正，万万没想临老却被女儿丢尽了脸面。

“我……我朝她发脾气了，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。”郑致意把脸埋进掌心，疲惫地垮下肩膀，不禁万分后悔自己的冲动。

昨天到鲲城后，他第一时间赶去了女儿的住处，结果扑了个空。幸好郑致意知道电子锁的密码，他准备进屋等女儿回来，万一要是能遇到那个搞大郑星悦肚子的男人，就先他娘的揍一顿。

结果一进屋，郑致意就察觉出了不对劲。屋内气味极其难闻，馊臭的饭菜腐烂味儿从厨房飘来，窗户紧闭，就像是很多天没人在这里住过了。但房间里的东西又都是女儿的，密码也没换，证明她没有搬走，只是很久没回来了。

距离父女俩吵架，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，郑星悦能去哪？包养他的男人还没有离婚，总不能住到别人家去吧。

郑致意心急火燎地打了数通电话，结果得到的都是已关机的提示。他坐不住了，跑到物业查看了近期的监控，发现女儿最后一次出现，正是七天前的傍晚。打那之后，郑星悦竟然再没有回来过，而且她走的时候两手空空，根本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。

郑致意说完，脸色有些苍白，他的手掌微微发抖，接过杨克递来的水连喝了几大口，才稍稍平复情绪，闭了闭眼道：“我担心她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。”

陈海峰沉吟片刻，摸着下巴道：“我想，对郑星悦行踪最清楚的人，应该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了。关于那个男人，您知不知道他是谁，住在哪？”

郑致意对孩子父亲这个称呼有些不满，不由皱了皱眉，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：“我不知道，不过我在悦悦的房间里，找到了这张合照。”

相片里的男女亲密地搂抱在一起，女孩看上去仍然年轻漂亮，男人却大腹便便，虽然从五官能看出底子不错，但身形也没逃过时间的侵蚀。

“给我看看！”米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海峰身后，她越过沙发拿起照片，脸色有些凝重。

郑致意眼中亮起一道光，有些激动道：“姑娘，你认识他吗？”

“不认识。”米苏顿了顿，又轻飘飘地把照片放回去，冷着脸道：“我就看看人渣长什么样儿。”

2

郑致意有些失望，侦探社的三个男人却从米苏反常的举动中察觉到事情有问题。但米苏闭口不谈，陈海峰也就不好当着郑致意的面儿追问，直到对方支付完定金离开后，金煜才迫不及待道：“苏姐，你认识那个男的？”

“何止认识。”米苏脸色难看，冷声道：“这人是我姨父。”

照片里的男人叫李江，是米苏姨妈的丈夫。郑致意拿出照片时，米苏是最震惊的，在她的印象中，姨妈和姨父虽然一直没有孩子，但却是一对儿非常恩爱的模范夫妻。

只是万万没想到，老实顾家的男人还有另一面儿，竟然在外面包养小三儿，还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。

“渣男。”金煜替米苏总结道，“你姨妈还蒙在鼓里吧？”

米苏叹了口气，家丑外扬，丢人。但姨妈是亲姨妈，从小看着她和弟弟长大，这件事必须要管：“我准备去看看姨妈的情况。”

“可以，一起去。”陈海峰点头。就是没这一茬，想找到失踪的郑星悦，也得从李江身上入手。

不过四个人上门目标太大，为了不引起怀疑，打草惊蛇，最后决定由陈海峰扮演米苏的男友，打着拜访家长的幌子上门。

李江没有孩子，但有钱，他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，夫妻俩追求生活质量，买的房子也是富人区枫叶湾的别墅豪宅。此地背靠青山，面朝湖水，四周栽种着红枫树，确是名副其实。

陈海峰沿着导航指的方向行驶，停在一处上坡路段等红灯，两旁的街道还有不少高档店铺，算是一条小型的商业街。

“快到了。”米苏看着窗外熟悉的建筑，突然，一抹身影从远处的小路斜里冲出来。

她披头散发，形容狼狈，一手捂着肚子，一手扶着腰，时不时还要扭过头往身后看。风把女人的长发吹起来，露出一张面无血色，惊恐绝望的脸。

郑星悦？米苏怔了怔，不由坐直身子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
但很快，二人就发现郑星悦是在逃跑，而追赶她的人，正是米苏的姨父李江。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紧追不舍，如果不是他疏于锻炼身体素质太差，好几次都差点儿抓到了女人。

转眼工夫，郑星悦离他们就只剩下五六间店铺的距离。米苏正准备开门下车，下一秒，红绿灯变了，陈海峰没有启动汽车，但百米外却有一辆车疾驰而来。

他们停在地势相对高的地方，因此能够看到郑星悦，而后车却因上坡视线受阻。电光火石间，当司机看清马路上突然冲出一个人时，已经来不及刹车了。

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中，郑星悦圆滚的肚皮和车头撞在一起，人凌空飞出去，重重摔在几米外。血顺着孕妇的大腿根儿蜿蜒而下，郑星悦左脚的鞋落在远处，右腿有些不自然的扭曲。

一切发生得太快，米苏还没回过神，只觉眼角余光一闪，陈海峰已经下车了。她下意识去找姨父的身影，只见方才二人相继出现的小路上，李江正阴沉着脸缓缓往后退。

他靠在不起眼的墙边，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，最终咬了咬牙，转身离开现场。

妈的，渣男！

米苏闪过这个念头，继而跳下车，她虽然是法医，但也会一些简单的现场急救，正想帮陈海峰，就见后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，沉声道：“没用，已经死透了，还是一尸两命。”

听他这么说，旁边举着电话的司机腿一软，啪唧坐在地上，煞白着脸一个劲儿嘀咕是她自己突然冲出来的。

“人行横道不会减速吗！”米苏气不打一处来，他们实在是出师不利，这才一个照面儿，委托人要找的女儿就被车撞死了。

而且，米苏觉得姨父的反应不对劲，非常不对劲！

郑星悦肚子里怀的可是李江的种，情妇和孩子被撞，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上前救人，而是转身就跑。

“你注意郑星悦当时的表情了吗？”米苏皱眉看着尸体。

“恐惧，她在害怕。”陈海峰沉吟片刻，让司机在现场守着，朝米苏道：“走，去你姨妈家。”

3

二层小别墅在枫叶湾靠东北角，院子外的铁门锁着，米苏按响了可视门铃。过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，米苏的姨妈孙俊涵才穿着睡衣匆忙忙地从屋里出来。

女人素面朝天，随意披散着一头卷发，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，但因保养得当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，身材也没走形，可以说是风韵犹存。

“苏苏，你怎么来了？”孙俊涵看上去十分惊喜，继而注意到站一旁的陈海峰时怔了怔，疑惑道：“这位是？”

“我男朋友。”米苏挎住陈海峰的手臂，适当地露出一抹羞涩：“我们刚好在附近办完事儿，就想着来看看您。”

孙俊涵领着人进来，不时用目光打量陈海峰，笑道：“什么时候谈了男朋友，也不跟姨妈说。”

“这不给您带过来了嘛。”米苏敷衍两句，站在客厅环顾四周，眨眨眼道：“就您一人在家？姨父呢？”

话音未落，李江就从楼上走下来。他换了身睡衣，脸色仍有些苍白，但情绪已经平复下来，脸上挂着笑，瞧不出什么不妥。倒是很热情地打了招呼，又忙前忙后沏茶倒水，一副好客的样子。

四人在沙发上落座，表面上拉着家常，实则心思各异。孙俊涵问了问陈海峰的情况，米苏不敢说他刑警转业干起了侦探，只模糊地说是公司高管。

“阿姨，能借您家厕所用一用吗？”陈海峰放下杯子，客气道。

“一层的坏了，去二层吧。”李江指了个方位。

别墅虽然只有两层，但是空间很大，二层上来后有五间屋子，陈海峰没有去靠近楼梯的厕所，反而闪身进了主卧室。

进门正对着张将近两米的双人床，陈海峰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。右边的被子有些凌乱，左半边却整整齐齐，他走过去细细打量枕头，果然其中一个枕头崭新蓬松。

看来李江和孙俊涵的感情并不像米苏所说的那么好，不只是感情出现了第三者，甚至已经到了分床睡的地步。

屋子里几乎都是女性用品，看来睡在这里的人是孙俊涵。陈海峰关上衣柜门，拉开了梳妆镜的抽屉，一个精致的首饰袋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
那是个极有名气的品牌，纸袋里似乎还有张小票，陈海峰起初猜测是项链戒指一类的东西，没想到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个纯金的小平安锁。

这玩意儿他见过，只有刚出生的孩子才会戴。孙俊涵没有孩子，多半不会买，难道是李江准备送给郑星悦的？

陈海峰来不及细想，用手机把平安锁和小票都拍下来，又去翻别的东西。直到他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可疑的存在后，才离开主卧室。

喵！

陈海峰关门的动作一顿，被这突如其来的猫叫吓了一跳。他低下头，只见黑猫不知何时来到脚边，正举着爪子舔毛。那对儿金黄色的猫眼儿一眨不眨盯着他，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。

再说另一边，陈海峰已经上去了几分钟，米苏为了拖延时间，不停找各种话题分散对面两人的注意力。可饶是这样，李江的眼神也开始频频往楼梯方向瞟。

米苏把心一横，咬牙道：“刚才我们开车过来的时候，正好碰上了一起车祸。被撞的是个孕妇，这人冲上马路时，我似乎看到姨父在后面追她。”

客厅内陷入一片死寂，李江的脸色变了又变，最终拉下脸，沉声道：“我没事儿追个孕妇干吗，你看错了吧。”

说完，就站起身，端着空了的杯子往厨房方向走。

既然话已经挑开了，米苏也就不再藏着掖着，索性跟孙俊涵摊牌道：“姨妈，不瞒您说，我之所以今天过来，其实是想告诉您一件事。”

接着她就把提前编好的故事讲了一遍，前些天逛街的时候，无意间撞见姨父陪一个女人逛童装，那个女人看上去怀孕了。

谁知道故事还没讲完，孙俊涵就收敛起笑意，叹口气道：“唉，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，那个女人就是你刚才提到的，出车祸的那位。”

“对……”米苏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，事情发展和他们预计的不太一样。

4

“没关系，我早就知道了。”孙俊涵甚至反过来安慰侄女道：“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。”

李江在得知郑星悦怀孕后，就跟妻子摊牌了，这么些年没有子嗣的日子也过来了，因此李江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执念，反倒是很珍惜这段婚姻。说到底，外面再怎么彩旗飘飘，家里的红旗也不能倒！

“我让他跟那个女人断了，你姨父也答应了。可惜，那个叫郑星悦的姑娘不肯。”孙俊涵摇头，语气中透出一股烦躁，捏紧手里的杯子道：“她要一百五十万的打胎费！”

其实搁以前，李江也不是掏不起这笔钱，但他的公司今年刚接了一个大项目，中途出了点儿问题，钱都被套进去了，一时间真拿不出来这么多。

郑星悦不见兔子不撒鹰，拿不到钱就要把孩子给生出来，她见李江态度强硬，就找上门来闹，拼着鱼死网破，先把夫妻俩拆散了再说。

没成想李江早就坦白从宽了，郑星悦吃了个闭门羹，气急之下就要去李江公司闹。把李老板包养小三儿，逼她打胎，还不给钱的事儿宣扬出去，使劲抹黑。

“你姨父是追上去了，但没想到出了意外，他跑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坏了，好半天才缓过来。”孙俊涵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，眼眶有些发红，她吸了吸鼻子，闷声道：“就算是意外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，算姨妈求你了，你心里知道就成，别往外传。”

米苏哑然，难道一切都是场误会？至于姨父出轨的事儿，本就不该她掺合，人家两口子是翻篇儿还是离婚，全看她姨妈。

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，那边陈海峰却因为黑猫的出现，意识到这家人还养了宠物。他弯下腰想把猫抱走，不成想那猫说变脸就变脸，跳起来朝他脸上挠去。

陈海峰下意识偏头，猫爪子勾到了耳朵，蓝牙耳机掉出来，被黑猫一口衔住，当玩具叼跑了。

陈海峰嘴角抽搐，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只猫给耍了，耳机自然不能留在别墅里，他忙追上去，跟在黑猫后面下了楼。这一追一赶，竟然绕过客厅，来到了一扇极不显眼的小门前。

黑猫把耳机吐出来，飞快地跑了。陈海峰贴近小门，侧耳听了听，里面没什么动静儿。他把手放在门上，心里计算着时间，还够不够他冒险下去查看一番。

“你在干吗？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，李江端着杯子走过来，脸色阴沉。

陈海峰暗道一声倒霉，被抓个现行，引起了对方的戒心。他转过身，手背在身后，指尖用力把耳机弹了出去。同时重重一咳，掩盖住耳机落地的声音。

“我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，您家猫突然跳上来，把我放在一旁的耳机叼走了。”陈海峰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耳朵，从兜里掏出来剩下的一只，尴尬道：“我追着它下来，以为猫跑进去了。”

李江的脸色缓和了些，摇头道：“不可能，地下室锁着门呢。”

他绕过陈海峰，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耳机，才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，捡起来一摸上面沾着的猫口水还是湿的，便还给陈海峰道：“地下室堆了不少杂物，我怕你贸然下去被砸到。”

此时孙俊涵和米苏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，四人面面相觑，一时间有些尴尬。

“我有点儿不舒服。”孙俊涵绕了绕太阳穴，朝米苏笑道：“苏苏，要不你们先回去吧，改天姨妈烧一桌子菜，再叫你们过来吃饭。”

这逐客令下得很明显了，陈海峰和米苏都想跟对方分享方才的成果，便痛快地告辞，被姨妈夫妻俩送出了门。

陈海峰原路返回，经过方才车祸的地点，见郑星悦的尸体已经被拉走了，只剩下两名警方在给倒霉的司机做笔录。

“靠边儿停一下，我有事要告诉你。”米苏率先说道。

她把姨妈早就知道老公出轨，和郑星悦找上门来闹的经过讲了讲，见陈海峰不说话，反而摸着下巴沉思，挑眉道：“你怎么想的？”

“你呢？”陈海峰把问题踢了回去。

米苏倒是不在意，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，秀眉微蹙，冷艳的五官鲜活起来：“我觉得我姨妈没有说实话。别问为什么，问就是女人的直觉。”

“嗯。”陈海峰觉得自己招聘的时候没看走眼，欣慰地把手机照片递过去道：“这个平安锁，是在你姨妈的梳妆台里发现的，他们夫妻俩已经分房睡了。”

米苏垂下眼，就算姨妈行动上能原谅姨父出轨，不代表心里也能这么快过去这个坎儿。但是这个平安锁……她把两张照片来回看了看，想不明白家里怎么会有这东西。

姨妈既没有孩子也不能怀孕，肯定不是买给自己的。还有一种可能，就是姨父李江得知郑星悦怀孕后，买给她的。但这一来就不符合姨妈说的，李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态度，二来姨妈也不可能留着这玩意在自己身边碍眼。

“难道……”米苏勉强想到了一个解释，有些不确定道：“我姨妈撒谎了，李江并没有放弃那个孩子，她把平安锁拿过来藏好，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被丈夫背叛了？”

“不对。”陈海峰摇头，指着那张发票的照片道：“你看看开票日期，这东西绝对不是买给郑星悦的。”

之前二人都没注意，开票时间竟然是六个月以前，而郑星悦不过才怀了四个月身孕，除非孙俊涵或李江能未卜先知。

发票上甚至还有价格，米苏瞟了一眼，着实令人咋舌，这么贵重的礼物竟然在化妆台里躺了六个月。

两人又分析了一会儿，依旧没有进展，这时金煜打来电话，郑星悦的尸体被拉到殡仪馆了。他们赶在交通队之前通知了郑致意，这会儿三人都在往殡仪馆赶。结果因为出事地点就在枫叶湾附近，陈海峰和米苏反倒是离得最近的。

5

市郊的殡仪馆附近没有大医院，倒是紧挨着鲲城公墓，火化下葬一条龙服务。此时已是下午时分，殡仪馆不再对外营业，因此显得空荡寂寥。

值班室内，交通队的小警员低头摆弄着手机，和看门大爷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。当陈海峰说明来意后，小警员眼前一亮，语气迫切道：“家属是吧，等你们半天了，赶紧签个字。后续想查监控还是调解，自己去交通队。”

“我是她表妹。”米苏眨眨眼，泛起一层泪花：“她爸马上到，我能先签了，进去看看人吗？”

那小警员被米苏这种大美女盯着心猿意马，鬼使神差道：“那就签……签了吧。”

几分钟后，二人顺利站在尸体前，陈海峰以作最后告别不想被外人打扰为由，塞了些钱，打发走工作人员，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郑星悦。

虽然车祸让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，但仍然可以看出来，生前确实有几分姿色。

白布单上有渗透上来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，米苏掀开来看了看，发现死者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。看来郑星悦被撞后就流产了，此时胎盘恐怕还遗留在体内。

她想起姨父追人时凶狠的眼神，怀疑郑星悦这么惧怕，是因为先前挨过打。想到这儿，她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副随身携带的胶皮手套，多亏了当法医养成的习惯，不然这里还真不太好找工具。

“你要在这儿验尸？”陈海峰挑眉道。

“嗯，掀开衣服看一看，你帮我在外面守着。”米苏嘴上说着，手已经行动起来。

陈海峰无奈，只得在门口抽了根烟，大概五分钟左右，米苏脸色凝重地走出来。不用问，肯定是发现了问题。

不出她所料，郑星悦身上有很多车祸时造成的剐蹭伤，除此之外，她的手腕处还有两道细长的几乎快愈合的旧伤。米苏养猫，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被抓挠出来的。

陈海峰闻言摸了摸下巴，立刻想到李江家的黑猫。如果郑星悦是被它挠伤的，那孙俊涵说她今天是第一次找上门闹，就是在编瞎话了。

“还有一件事，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。”米苏带陈海峰回到尸体前，指着郑星悦的脸道：“你看，她脸上除了血以外干干净净，什么妆都没化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陈海峰有些茫然道。

“唉，你好好想想，郑星悦找上门可是逼宫去的。”米苏简直恨铁不成钢，彻底败给了笔直笔直的二老板。

一个找上门，要赶走正妻的年轻小三儿，怎么可能不注意自己的妆容打扮。应该恨不得两相对比，把孙俊涵碾压成一个人老珠黄的丑女人才对。

听米苏这么一说，陈海峰也反应过来，并且做到了举一反三。他弯腰凑近尸体，捏起郑星悦的长发闻了闻，又扒开看了看头皮，发现上面附着着大量皮屑，最近几天死者应该都没有洗头。

“郑星悦脸上的黑头特别少，毛孔也细，甚至割了双眼皮，她不是不修边幅的人。”米苏分析道，“我觉得她不化妆不洗头很可能是逼不得已的，是没办法做这些。”

陈海峰点了点头，他眯起眼，又开始摩擦下巴上刚刚冒头的青胡渣：“方才我要推开地下室门的时候，李江的反应很不对劲。如果……如果郑星悦失踪这七天，是被囚禁在了别墅地下室里呢？”

这也就可以解释得通，她为什么会仓皇逃跑，慌不择路地出了车祸，为什么没有化妆洗头，为什么米苏姨妈一家这么奇怪了。

这时，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。二人回头，就见郑致意踉踉跄跄闯进来，却在看清尸体时，僵在了门口。

男人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，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是他女儿，死后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，毫无生气，却好像变成了陌生人。

或许这世界上真有灵魂这一说，皮囊不过是装载灵魂的躯壳，就好比看一个穿着衣服的人会产生亲切感，但只看挂在衣柜里的衣服，却生不出任何感情。

但不管怎么说，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，想到永远失去女儿这件事，就让他悲从中来，难过得心口发痛。郑致意用拳头死死堵住嘴，眼泪涌上来，却压抑着没有放声大哭。

好半晌，他才稍稍平复下来，喘着粗气道：“是谁……是谁撞了我女儿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！”

跟在他后面进来的，还有金煜和杨克。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，二人其实早就憋不住想问了，此时郑致意开了口，金煜立刻把目光投向陈海峰。

“还是我来说吧。”事已至此，米苏没想再隐瞒姨父的身份，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，最后正色道：“我们是真想查明此事，如果李江犯了法，绝不包庇！”

陈海峰倒是没这么乐观，毕竟他们之前就没有向郑致意透底儿，再加上米苏还有一层亲戚关系，被怀疑也是正常的。

“当然，如果你不相信我们，订金可以退还。咱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，你也可以找警察帮忙。”他还是喜欢把话说在前头。

郑致意挺直背脊，脸色变来变去，最终咬牙道：“不，还请你们继续查下去。说实话，我女儿已经被车撞死了，就算我现在去找警察，无凭无据也立不了案。”

“你肯相信我们是最好的。”陈海峰拍了拍郑致意的手臂，叮嘱道：“千万不要意气用事，凡事还要掌握证据才行。”

既然决定调查，四人就没有继续在殡仪馆耽误时间，有郑致意留下来处理后事，倒也轮不到他们插手。

还有一点，在查明真相前，陈海峰其实不太想让郑致意知道太多。丧女之痛往往能使人干出意想不到的举动，他怕后者冲动起来，会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推进。

“咱们接下来怎么办？”杨克自认不是脑力劳动者，把问题抛给了另外三人。

米苏纤细的指尖缠绕着头发，蹙眉不语，半晌见陈海峰也不说话，反而看着她，才犹豫道：

“现在有三个疑点，第一是我姨妈化妆台抽屉里的平安锁，这个暂且不提；第二就是李江对地下室格外重视，反应有些过激，十分可疑；至于第三点，这个大概不算是疑点，只是他追赶郑星悦时，俩人的表情都很奇怪，事态绝对比姨妈说的，去公司曝光婚外情更严重。”

金煜叹了口气：“真想看看地下室里有什么秘密。”

“那就去看。”陈海峰说完，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，李江又不是傻子，如果地下室真有问题的话，他一定牢牢把住门，除了警察外谁也不让进。

“软的不行，可以来硬的。”陈海峰摸了摸下巴，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笑意：“只要把夫妻俩支走，相信以杨大哥的身手，溜进去查看一圈不是问题。”

6

几个小时后，鲲城的天色暗下来，枫叶湾在郊区，地广人稀，马路上除了偶尔开过的豪车，已经不见几个行人了。

小区安保很到位，进出车辆但凡没有停车证的，都要挨个登记。但也仅限于此，杨克把车停在附近，从便利店买了一袋子零食泡面，装作出来买东西的样子，跟在送外卖的身后混了进去。

“这就安保程度，很一般嘛。”金煜嘟囔道。他大摇大摆走在杨克身边，嘴里叼着棒棒糖，甚至朝保安笑了一下。

“不要小看科技的力量。”杨克摇了摇头，一本正经道：“咱们只是溜进去看，不偷东西，如果是来杀人，刚才门口的监控已经拍下了我们的脸。小区里的探头也很多，死角几乎没有，再加上这里房子大住户少，警方只要做一番排查，就能把嫌疑人缩小到十位数。”

金煜闻言留意观察四周，果然是每条道必有一个摄像头，他觉得自己飘了，因为杨克在身边，就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。

“那怎么办？戴个口罩？”

“别担心小老板，我说的是几乎没有死角。”杨克不愧是侦察兵出身，一身本事用在这里实在屈才，他来之前用谷歌研究过小区地图，因此带着金煜左绕右绕，十分钟后就摸到了李江的别墅前。

正巧夫妻俩从车库里出来，杨克转身，隔着几米距离，假装按隔壁家的门铃。李江夫妻并没有留意二人，汽车从他们身后开过，朝小区外驶去。

很快，陈海峰的消息也发过来，只有简短的四个字——行动，速度！金煜朝杨克比了个OK的手势，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。

几个小时前，陈海峰提出把夫妻俩支开的想法，就让米苏给孙俊涵打了通电话。大概意思就是今天他们的行为太莽撞了，希望能当面儿给姨父李江道个歉，顺便吃一顿饭。

孙俊涵一开始是拒绝的，不过米苏没有给她推诿的机会。几乎是用没有商量的口吻，直接给了姨妈AB两个选项——在餐厅赔礼道歉，还是明天再登门。

李江心里有鬼，因此无奈之下，同意了出来吃饭。这一顿饭，加上路上的时间，少说也要两个多小时，足够杨克和金煜把房子翻一遍了。

汽车开走后，二人又等了几分钟，确定夫妻俩不会再回来了，才小心翼翼地从院子后面翻进去。入眼是个带鱼池的小院儿，金煜踩着地砖上前，避免在土地上留下脚印。

别墅的后门锁上了，不过这难不倒杨克，加之装的不是防盗门，几下就撬开了。进门后，二人分别戴上手套和鞋套，尽管屋内已经漆黑一片，他们却不敢开灯。金煜从包里掏出手电，刚要打开，突然被杨克的大手按住。

“嘘！”后者在黑暗中压低声音道：“看楼梯方向，是不是有个小红点在闪。”

金煜闻言一怔，果然屋顶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闪一闪。从这个角度看被楼梯遮挡住了一部分，要不是杨克提醒，他还真注意不到。

好悬！金煜出了一身冷汗，陈海峰下午刚来过，如果屋子里有监控，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。也就是说，这玩意儿是在米苏他们离开后才装上去的。

“在这儿等我。”杨克轻声嘱咐了一句，只见他算准监控死角，贴着墙飞速而过，在黑暗中灵活异常，如同古代的刺客。

片刻后，杨克才打着手电走回来，神色如常道：“这家人真够警惕的，装了三个监控，都被我关了。”

李江夫妻到底在隐瞒什么？金煜越想越好奇，为了节省时间，他和杨克分开搜查。最危险的地下室归后者，金煜打着手电朝二楼走去。因为主卧室已经被陈海峰特别关照过了，他就选了尽头那间。

另一边，杨克撬开地下室门锁，扑面而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。因为不通风，显得格外呛人。他掩住口鼻，小心翼翼顺着台阶下去，同时把早就准备好的GoPro相机打开。

他们设想过下面的情况，郑星悦很可能曾经被囚禁在这里，如果能拍下女人生活过的痕迹，或者找到头发这种能取得DNA的东西是最好的。

但杨克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面对的是一间空旷干净的地下室，别说被褥衣物了，连个废旧的家具都没有。他蹲下身，摸了摸潮乎乎的水泥地面，难怪空气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，这夫妻俩这是抓紧时间做了个大扫除啊！

杨克想了想，这时候李江应该还没开到酒店，他决定向陈海峰汇报一下情况。结果刚掏出手机，米苏的电话就打进来了。

“我姨妈他们可能回去了，快走！”米苏也不废话，飞快说完就挂了电话，尽量不耽误他们的时间。

这才开出去多远？杨克脸色变了变，最后扫了一眼地下室，咬牙往上跑去。他一边通知金煜下楼，一边开始重启关掉的监控。

就在手碰到插销的瞬间，杨克突然顿住。不对！李江突然回来，一定是发现家里出了问题，或许……或许就是因为他把监控关了！

杨克满头大汗，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，现在的监控设备都是能同步到手机的。虽然自己没有被拍下来，但是他关掉电源对方的手机也会掉线。八成是夫妻俩发现连接不上后，才急着赶回来查看的。

绝对不能重启！否则一旦连接上，孙俊涵极可能会操纵摄像头四处看。

想通这一点，杨克不禁为自己突然智商上线的举动感到庆幸。他让金煜先离开，自己摸到总闸前，把全屋的电都给断了，伪装成跳闸的样子。这时一阵汽车声由远及近，杨克蹑手蹑脚地摸到后门，当他重新落好锁，正隐约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
“好悬啊杨哥。”金煜在矮墙下接应着杨克，见人平安出来，才松了口气道：“有什么收获吗？”

杨克摇头，把地下室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，他难掩失望，一米九的大汉垂着头，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。金煜笑呵呵地拍了拍杨克粗壮的手臂，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。

“这是啥？”杨克纳闷地看过去，顿时瞪圆了眼睛，磕巴道：“你……你从哪找到的？”

7

“在书房里找到的，李江把它藏在抽屉的暗格里了，幸好本少爷聪明。”

翌日，侦探社的四人起了个大早，围在餐桌前边吃早餐边分析接下来的行动。金煜趁机又炫耀了一遍自己的“丰功伟绩”。

至于他带回来的战利品，正被陈海峰捏在手里。照片是很普通的照片，但照片上的内容却让他们大跌眼镜。只见孙俊涵站在地下停车场，与另一个陌生男人亲密相拥，不过后者背对着镜头，因此没有拍到脸。

“看出什么了？”米苏蹙着眉，没想到自己的姨妈也出轨了。

陈海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牛奶，才沉声道：“首先这是张很专业的偷拍照，地点隐秘，像素感人，虽然没拍到男人的脸，但肯定还有别的照片。花钱雇人跟踪孙俊涵的，十之八九是李江，也就是说这对儿夫妻都清楚双方出轨了。”

但有意思的是，他们是不是都跟对方摊牌了。

目前可以确定的是，孙俊涵肯定知道了郑星悦的存在，但是她什么时候知道的，就不好说了。至于李江，如果他也摊牌了，干吗还要把这张照片藏起来。如果没有，孙俊涵在本身不理亏的情况下，真的能原谅丈夫出轨吗？还是说她的心早已不在这个家里，离婚正合她意。

“这件事可以先放到一边，咱们来说说地下室。”陈海峰又吃了一口油条，继而朝旁边一伸手，金煜十分自然地递上来一张餐巾纸。

如果它真是空的，昨天下午李江就不会表现得那么紧张，因此那对儿夫妻很可能是在他们离开后才清空了地下室，又做了一遍大扫除。

可越是这样，就越说明这其中有鬼，郑星悦失踪的那段时间，多半是被囚禁了。

“按理说，她是被撞死的，咱们不该再查下去了。”陈海峰冷静道。

“但是！”金煜适时接话，鼓着腮帮子道：“如果李江没有囚禁郑星悦，她就不会跑，不跑就不会出车祸。”

杨克左看右看，在掏钱的大老板和主事的二老板间摇摆不定：“所以……咱们怎么办？”

米苏叹了口气，主动表态道：“事关家人，我是一定要查下去的。”

“我没有说不查。”陈海峰耸了耸肩，面无表情地点燃一支烟，“只是提醒你，咱们的尾款拿不到了，这个月要倒贴钱查案了。”

金煜嘴角抽搐，他发现……离职后的陈队变坏了！

吃过早饭，在得到郑致意的首肯后，四人来到郑星悦家。要证明她被囚禁过，首先要证明郑星悦在失踪当天去过李江家。

其实他们也想过更简单的方法，比如查枫叶湾的监控，但那天小区监控系统出了问题，什么都没拍到。要说李江能做到这一点，陈海峰是不信的，只能说无巧不成书。

“海峰，笔记本电脑的密码解开了。”金煜按响手指骨，终于轮到他大展身手了。

大概是当人情妇，郑星悦的安全意识很强，密码都是八位数往上，而且还没有自动登录。金煜颇费了一番功夫，才打开QQ等通讯软件。

郑致意原本站在窗边跟陈海峰一起抽烟，闻言也走了过来。经过昨天的事，这位中年父亲看上去更加苍老了，他疲惫地佝偻着肩，眼眶还有些红肿，此时站在金煜身后，表情有些阴沉。

“我搜索了聊天记录，虽然没找到咱们想要的，但这条消息我觉得很有用。”金煜把聊天窗口放大，和郑星悦对话的，是一个叫乐乐的女孩。

或许是有距离才有保密的安全感，郑星悦经常在网络上跟乐乐吐槽，甚至包括她当别人情妇的事。而引起金煜注意的，是一段关于孙俊涵的聊天内容。

郑星悦曾偷听到李江给狗仔打电话，对方似乎是他的大学同学，李江花钱雇他去跟踪自己老婆，偷拍她出轨的证据。

“吴乐。”郑致意突然叫出一个名字。他告诉四人，吴乐和郑星悦从小一起长大，关系非常好，但她人在国外，因此郑致意找女儿时并没有联系过这个姑娘。

“太好了，是认识的人就好办了。”金煜打了个响指。

郑致意虽然没有吴乐的联系方式，女儿的手机也丢失了，但他辗转联系上吴乐父母，要到了那孩子的越洋电话。

接通时，对方正准备上床睡觉，听到郑星悦过世的消息也吓了一跳。不过她们确实已经连续一周没有联系了，更何况打电话的人是郑致意，由不得她不信。

“怎么会这样，太突然了……”吴乐的哭声从电话里传来，郑致意鼻子发酸，急声道：“孩子，你帮帮叔叔，告诉我悦悦失联前是不是要去找李江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吴乐的声音顿了顿，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，迟疑道：“不过，她倒是打算去找李江妻子的情人，联手拆散那对儿夫妻。”

这想法听起来幼稚，但往乐观了想，假如他们已经联系上了，或许那人知道更多内幕。遗憾的是吴乐不清楚对方身份，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查。

编者注：欢迎收看《刑侦夜话IV：同林鸟（下）》。